【凉叶】沦亡之名
*叶山亮加入中枢美食机关前提。
*汐见研究所暗中保留设定。
*因生产开始时间较早所以与179话之后剧情有出入。请谅解。
*含有个人解读成分。
文>>迹犹/安然
“叶山亮——”
无尽的黑暗中他听见一声遥远的回响，像清脆的风铃声滴落水面激起一层平静的波纹。于是他那被尘封已久的躯体在水波的搀扶下浮上了水面，皮肤上的毛孔扩张着，贪婪地呼吸着周围的新鲜空气，好使血液流动全身，使他重新活过来。
他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刚刚聚起来的意识又随着远去的水波逐渐消散，在意识完全涣散之际，他又将自己沉入深梦之中。
他本该在更敞亮的地方的。
那儿有着不大的庭院，庭院里种满了香辛料，散发着能让他安心的香味，其中还有他最爱的肉桂。穿过草丛打开门，他能够看见一个黑发少年将整个身子都闲在沙发中，将盘子里的曲奇全数吞下。而黑发少年面前长得稚气的女子则是温柔地看着他，脸上挂着由衷为自己交到朋友而高兴的笑容。
“润！我说过不要把最贵的饼干拿出来招待他！” 他听见自己气急败坏地喊道。
“怎么说也是亮君的朋友，没关系的。”
这时他能感受到自己深深的无力。即便她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这样频繁地“拜访”他们家的支出可吃不消啊，更何况……
“我们不是朋友。”
“亮君……”
就在她即将对他进行悉心劝导时，黑发少年也开口了。
“没错，我和叶山亮不是朋友。”
黑发少年眼中的认真让人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虽然在意见一致这一点上他很感激黑发少年，但是……
“在那之前先把你吃掉的饼干吐出来。” ——既然不是朋友你能不能不要把昂贵的曲奇理直气壮地吃光啊！
他气急败坏地坐到少年的对面，尽量使自己的怒气值随沙发的高度一同下降。
“所以你今天来干什么？”
“说到这个，”他拍掉手上的饼干屑，一改慵懒的状态，“关于昨天的新菜式，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果然是这个。自打秋季选拔赛以来，从未拜访过他家的少年频繁地到访，而理由虽然五花八门却总离不开一个主题——料理。他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了羡慕之情，却又有些说不出的酸。
“走吧，我们……” 两人默契地起身准备朝厨房走去，这时却听见一阵敲门声。即便感到了些许不愉快，他仍用眼神示意黑发少年稍坐歇息，自己上前迎门。
——然后心中的不愉快在开门的一瞬放大了无数倍。
“请问有何贵干？”
警惕与冷漠都清楚地写在了他的脸上。这是当然的，面前的来者不仅不是好人，而且还是这几天把学园弄得翻天覆地、生生剥夺了学生的梦想与创造力的恶人。
——薙切蓟。
他能听见身后茶几震动的声音，可他无暇顾及，也不知道该如何顾及。
薙切蓟的脸上出现了令人作呕的笑容。
“啊呀，看来叶山同学对我有些误解呢。”
薙切蓟装腔作势，仿佛两人之间真的存在什么误会一般，可他面上的虚伪再明显不过，一点儿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但是没关系，我们之间很快就会消除罅隙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敌意，语罢，薙切蓟只是身子稍稍前倾，并没有跨进汐见研究会的意思，嘴巴却恰好落到他的耳畔，好使他将接下来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在我看来汐见研究会是个不错的研究会，不是吗？”
怒火蹿上了他的心头。与面对黑发少年时不同，这是面对敌人时真正的怒火。
薙切蓟对他的怒瞪视若无睹，兀自地提高了音量，仿佛确有其事。
“今日我前来有一要是想与叶山同学商谈合作，相信在这之后我们的隔阂就能消失。不知叶山同学现在是否方便移驾？”
他伸手拦下了冲上前来的黑发少年，顾不上安抚这头愤怒的野兽，他冷冷地吐出一个词。
“可以。”
“叶山亮！”
就算知道是陷阱，他也必须跳下去。因为这是他所珍视的汐见研究会，因为这是他所珍爱的日常。
身后那声嘶吼而出的挽留，他假装听不到。
再后来呢？
他紧蹙着眉头，努力地想要将那些片段释放出来，可记忆的碎片在脑袋里横冲直撞，像锋利的苦无飞镖割划着他的神经。只那么一用力，平静的湖水便嚎啕起来，汹涌澎湃地涌向他，如同无情的水妖，将他封闭在窒息的水牢中。
我是谁？
这是哪里？
这两个问题他来不及多想，心上便仿佛落下一块巨石，压迫着他渴望伸展扩张的心脏。他越是反抗，巨石便更大、更重，于是他的心脏便成了沧海一粟，在这压力的作用下轻而易举便不复存在。
心被囚禁得难受得紧。他终于放下了自尊，放下了骄傲。
救救我……
有谁能……救救我……
直到最后一口氧气也消耗殆尽，他认命地放弃了挣扎，甘愿地沉了下去。
“叶山亮！醒醒！”
是谁？
一束光芒透过水面照在他的眼皮上，他动了动睫毛，似乎感受到空气在他的周围聚集了起来。
“香辛料混蛋……”
他忍不住发笑。这绰号起得真不怎么样。
心上的大石头缓缓地移开了。没有了压力的束缚，他逐渐从水底深处浮了上去，然后在肌肤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感受到了阳光的炽热，热得发烫，热得令人抗拒，热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却也不想移开目光—— 他看见白色的天花板，触到熟悉的垫子，嗅到安心的香味，听见细微的松气声。
这里是汐见研究会，而黑发少年在他身旁。
“怎么了？”
他吃力地撑起身子，好让黑发少年不再能俯视他。他讨厌被他俯视。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我和汐见教授怎么叫你你都不应，冲进来时就看到你晕倒在地上。”
“是吗？也许是我太累了睡着了。”
他平静地回答，却不知道自己的理由是多么无力勉强。黑发少年直视着他，锐利的目光直击他的心房。
“薙切蓟对你做了什么？”
他努力支撑起来的笑容瞬间崩塌，嘴角微张，颇有扭曲的趋势。那个男人的名字如同一把利刃在他的血脉上划过，像是要放空他的所有力气与勇气。
——薙切蓟。
他禁不住痛苦地叫起来，手抱住脑袋几乎要倒下去。黑发少年及时接住了他，紧紧地将他抱住，像是要传递什么给他一般。
“冷静下来，亮。”
少年的声音像是一潭清凉的湖水簌簌流进了他的心里，不仅精确地卷走了所有锋芒，还将他的器脏温柔地包裹在水层当中，既不寒冷刺骨，也不灼热难耐。少年的身上有着一股野性的味道，其自然程度令他仿佛身处于丛林之中，听着潺潺流水，望着漫漫原野。 身心放松下来的他不禁倒了进去。
“……我输了。”
他能听见自己极其虚弱的声音在黑发少年的怀里放大着，刺痛着他的双耳。
他全都想起来了。
离开汐见研究会后的他来到了薙切蓟的办公室，在那儿，薙切蓟递给了他一份文件。
“在远月学园，十杰拥有绝对特权这一点不会变，且十杰归属中枢美食机关后所拥有的权力更大，包括留下自己所在的研究会，你可以考虑一下。” 薙切蓟的办公室处在办公楼的最高层最深处，但奇怪的是这儿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即便是白昼日光也被纯黑的窗帘所捕获拘留，寻着一缕微不可见的光他才看清了文件上的大字。
——远月学园中枢美食机关。
他毫不犹豫地将文件扔回薙切蓟的办公桌，光滑的文件夹套顺着打磨精致的桌面一路滑行，准确无误地停留在了薙切蓟的面前。
“这种东西我不需要。”
说罢他起身就要走，而薙切蓟只是不慌不忙地拿起了一旁的遥控，轻轻一按，灼人的光亮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紧簇起眉头。
“你这家伙……”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汐见研究会的一草一木，通过屏幕他能清楚地看见黑发少年戴着食戟时才会使用的头巾坐在门口的阶梯上，而那位将他抚育成人的女子也站在门口一脸担忧。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身后传来的淡漠的声音让他咬牙切齿，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田所惠与水户郁魅都通过自己的实力保护了乡土料理研究会和盖饭研究会，那么他也一定能够守护好汐见研究会。
他握住了双拳，有力地回击薙切蓟：“你也应该知道我会用什么方式拒绝加入中枢美食机关。”
“我当然知道。”薙切蓟的语气格外的轻松，“所以我已经为你准备了最好的舞台。”
被黑夜侵染的大门朝里行进着，发出难以入耳的吱呀声。他不由得屏气凝神，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开门的那个人身上。
“我来啦~总帅今天找我来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来人的语气夹杂着不协调的慵懒与活泼，深色的头发几乎与背后的墙纸融为一体。顺着屏幕的光，他渐渐看清楚来人。
“啊咧？这不是秋季选拔赛的冠军叶山同学吗？你好啊。” 酒红色的头发微卷着垂在肩前，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一只眼睛。女孩子极其轻松自然地与他打着招呼，仿佛他们此刻是在校园的林道上偶遇一般。
——小林龙胆，远月学园十杰第二席。
不安与雀跃在他的内心交杂缠绕，就连唾沫也驻留在他的喉间难以下咽。
“——以及特别为你安排的对手。”
薙切蓟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他的耳畔响起，忽然他看见小林龙胆绽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两排洁白的牙齿反射着屏幕的光，格外冰冷刺骨。
——那一刻，他看见恶魔露出了獠牙。
“所以，食戟你输了。”
“嗯。” 尽管十分不甘心，但这就是事实。他技不如人。
“汐见研究会却保留了下来，是因为你加入了中枢美食机关。”
“……是的，这里还会一直在。”
他抬头望了望研究会破旧的天花板。
“而我成为了九席。”
薙切蓟，这个心计颇深的男人一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从他的变革，到他们的反抗，再到自己的战败，这一步步都走在他的棋盘上，随他掌控。他知道汐见润是他的亲人，他知道汐见研究会是他的安生之处，他知道料理是他的全部，所以才要挟得如此到位，还特意请出了十杰第二席，为的就是让自己走到预定的地点，向他俯首称臣。
他是绝不想让薙切蓟如愿以偿的，可他能怎么办？一旦失去了汐见润，一旦失去了汐见研究会，他的料理还有什么意义？
是汐见润让他摆脱了贫民窟穷苦饥饿的生活，是汐见润发现了他嗅觉方面的才能，是汐见润将他培养成出色的料理人……早在汐见润捡回自己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不属于他自己了。
不，在汐见润出现以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
所以，汐见研究会，这个汐见润赖以安生的地方，必须留下。即便是将自己交付出去也在所不惜。 反正从一开始他就不属于他自己。
“值得吗？”
“为什么不值呢？你也清楚加入中枢有多少好处，而且我现在已经是十杰了，我的高度已经不是你们可以……”
“你不乐意。”
黑发少年的话像一根针直直地刺进他的心里。
这个人总是这样，一眼看透他的所有伪装。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狼狈得有些可笑。
忍着疼痛，他将自己的心里话一字一句地安放在这个人的手中。
“所以呢？这与你何干？”
“我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最初贫民窟的他不知道生活为何物，只知道每天跟着其他孩子偷骗乞讨，任由自己食不果腹的日子里自生自灭。
后来遇见了汐见润的他将自己的全身心都交给了这个笨手笨脚的女人，在她的悉心培养下成为杰出的作品，在名为感恩与亲情的漩涡中逐渐沦陷。
再后来呢？
薙切蓟用一场食戟夺走了他的所有，他只能乖乖地成为他的提线木偶，任由他操控。
多么糟糕的人生啊。他竟不曾有一刻为自己而活。
可若非如此，他活不到现在。
他只能在名为别人的影子下自我沦亡。
这也大概是他明知薙切蓟布好了陷阱却还义无反顾地往下跳的原因吧。但他从没想过，成为一个憎恶的人手中的提线木偶是这么难受。他的眼前仿佛还是那个阴森的办公室，黑压压的空气压得他窒息。
“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落到薙切蓟手上。” 恍惚之中他仿佛听见门扉开启的声音，阳光一缕一缕地走进了室内，暖烘烘地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你这一生都要成为别人的木偶，那就属于我吧。” 坚不可摧的水牢被一束束阳光击穿，化成了泡影消失在他的眼前。
“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无论你陷到哪里我都会拉你出来。”
就算是万丈深渊也会带到我的身旁。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子被掰正了起来，黑发少年的双眸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都如此铿锵有力，点亮了他心中的灯火，唤醒着他已然枯竭的心。
是了，他的名字是叶山亮。
他是要为料理界带来光的存在。
“你只要把自己交给我就好，不管怎样我都会与你一起。”
无论是意气风发，匍匐前行，还是走向沦亡。
为什么呢？这个人总能猜到他心中所想，恰到好处地说出令他沦陷的话。
“你是属于我的。”
他想起来了，这个人的名字。
“还真敢说啊，你这家伙……”
雾气模糊了他的眼睛，垂着的双手摸索着覆在了少年的手上。
“……阿凉。”
——黑木场凉。这是他的名字。
——是愿意与他共赴地狱的名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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